听说电视剧《繁花》近期将播出,想起曾去试镜的小小“奇遇”。
三十年的配音生涯,我完全是从事幕后的工作,或者说是在棚里演戏。极难得的,也有人邀我出去拍戏,我一概婉拒。在幕前塑造角色跟幕后不一样,我没有把握,除非给的角色就是我这样的,可本色出演,这当然不可能。前几年,突然接到一个电话,是个副导演,代表导演邀请我试镜,说是演电视连续剧《繁花》中主角的师傅一角。天哪,这类角色想必得精明,而我最缺的就是这个,下意识就是要推掉。但转念一想,电话里说,总导演、监制是王家卫,空着也空着,去玩一把,又有何不可?奔八十的人了,还有此奇遇,将来亦可在朋友圈里吹吹,博大家一乐也。于是,就应允了。
然而坦白说,王家卫的电影我一部也没看过。混迹文艺界近五十载,也无缘和王导哪怕远远见上一面。不过我对他是充满了敬意的。我知道,他极富艺术才华,极具个人特色。有时听圈内朋友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是如何“整”一个个后来的大明星,如梁朝伟、刘嘉玲之类,试戏要试到他们哭、绝望,才能听到王导一声“OK”,便更对他独特的追求艺术的做派增添了一份敬佩。而因他为人低调,神秘莫测,也便对他充满了好奇。我这把年纪,本应心静如水,可惜做不到,还想解开这个“谜”。一周后,副导演来电,说王导要和我先见一面。会面是在松江一处影视基地,试镜的摄影棚就在办公楼不远处。天哪,这办公楼也太简陋了,简直就是毛坯房,不知这位大导演会有何感受。这样想着,就见一个人单独从隔壁进来了,正是王家卫。我吃了一惊,这穿着极普通、脚套一双旅游鞋的汉子,哪里像传闻中的大导演,分明是个生气勃勃的阳光大男孩嘛!只见他一边叫着童老师,一边热乎乎地向我伸出手来。我本拘束,此时那陌生感便荡然无存。我们坦率地开始了交谈,我不善言说,主要听他说。回忆起来,他的话题都围绕着编写剧本展开,说他是如何一天天从编写大量的剧本,开始展开了他的艺术生涯。他的心得对我有莫大启发,不过当时我还真不太走心,老在嘀咕:王导怎么也不跟我聊聊戏,分析、解读一下我这个角色,或交代一下如何试镜,也不涉及我的配音生涯。那天,我的小外孙也跟着去玩,王导倒诚恳地对着孩子插了一句:小朋友最好学点舞蹈,这对将来干什么都有用。试镜马不停蹄就定在第二天。我和副导演对了几遍台词后,在粉墨登场之际,还不停在揣测:这回王导总应给我说说戏了吧。谁知又是大出意料,除了给我一坐、一站两个调度且说完台词之外,他依然不多说一句话。是否出于让我自由发挥的考虑?我想。我在录音棚里是习惯于有导演在一旁帮我把握分寸的,这回,可想而知,我是如同走过场一般,稀里糊涂就完了,角色都还没在我身上生根呢!连我自己也很不满意。但总算松了一口气。我趁王导转身要布置另一堂景时,逮住他把心里话一股脑儿说开了:“王导,我很感谢你能邀我来《繁花》试镜,试镜不尽如人意,我自己也知道,主要的是,这个角色要有精明一面,这要我在表演上下功夫,而我不适应也没有把握完成,相信你会理解的……我也不愿意因我的失误而影响戏的进度,我不知道是否说清楚了……”王导静静地听我表述,带一点微笑,但并不发表意见或试图安慰或说服我。现在一想起这档子事,或跟人聊起王家卫,我心里依然很感慨。他对老艺人体恤和尊重,善解人意。他本来可以也让我一遍又一遍来,最后总可以接近角色,但他没有这样做。他的关注点永远只在作品上。听说,《繁花》已经杀青,近期就要播出了,还做成了普通话和沪语两个版本,充满特定时期的浓浓上海味道,上海人应当格外有兴趣。想想这个小小插曲,不由就微笑了,闪电般开始,闪电般结束,说起来又是托“佐罗”的福,不是吗?可惜,这个戏不用配音,否则我希望配个什么角色,哪怕一遍又一遍打磨,我也会越录越带劲。那年年末,王导托人赠我一份包装十分讲究的来年年历,封面上是主角胡歌坐着的侧面像,很浪漫,也浸透着王导独特的影像格调。更让我在乎的是王家卫导演亲笔表示谢意的题字和他的签名。我不舍得用掉,而是把它高高挂在墙上,就像张挂布置了一幅美丽的油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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